我们现在在一个沙盘边上。达拉贝克伯爵正在把一个个兵棋摆上沙盘，给我们描述行省的军事序列：
“行省的阿尔登-下萨林方面军理论上有十二万人，但是缺额现象很严重，去年我就任以来的统计显示恐怕只有不到十万人在服役。”一个小房子一样的棋子被放到布雷洛上面，“布雷洛是我们的指挥枢纽。”
接下来，花花绿绿的兵棋被摆上沙盘：身穿布甲的轻步兵，身穿铠甲的重步兵，拿着掷弹筒的掷弹兵，背着背包的山地步兵，骑马的骠骑兵，在龙背上的龙骑兵，两轮车上正在填弹的炮兵……
达拉贝克伯爵指着其中几个马车样子的兵棋，这些兵棋自动变得颜色黯淡了些，说道，“很让我们被动的是我们的步兵和骑兵缺乏辎重，三个辎重团都是缺额的。我把他们现在部署在圣劳伦斯河沿岸，希望他们之间能相互照应一些。”
“现在我们手上有半额的第71步兵辎重团，五分之三额的第89步兵辎重团和七分之三额的第23骑兵辎重团，”达拉贝克伯爵身边一位穿着露草色长袍的年轻人补充到，“所以我们只能投入一半的军队在战场上。”
“他是萨沃耶·博·贝纳埃蒂子爵，军团的新一任后勤部长。”达拉贝克伯爵向众人介绍到，“之前在众神之巅的博咖那菲尔担任行在兼持节。”
“战事紧急，万要唯简。大家的客套就免了吧。”这位子爵摆了摆手。
等兵棋一一被摆上了沙盘，可以看出军团采用了非常中庸的布置：把精锐部队囤积在布雷洛周围，轻装部队沿着海岸线散落，后勤与支援部队沿着圣劳伦斯河一字排开。
“我们与帝都的联系仰赖四条路线，三条路地线路，一条水上线路。”一位长着方脸的披袍军人挪动着几枚棋子，“第一条是圣阿利瑞安峡谷，此处由摩瑞徳斯山地步兵团负责。第二条是通往阿尔登城的东之森小道，由第378轻步兵团负责。第三条是阿尔登山脉最末端的福南森关口，由第24掷弹兵团负责。”
“他是卢赛弥亚·伦·艾伯尔内男爵，达拉贝克的参谋长。 ”斯通尔斯男爵在我身边提醒我，“他和达拉贝克共事多年，是我们的老朋友了。”
我装作了然于胸的样子赞许地点了点头：“受教了，艾伯尔内男爵。”
“幻爵大人过奖了。”艾伯尔内男爵微微欠身，“然而，上面三个都是小道，我们与外界连接最重要的节点是布雷洛的港口。所以，我们在这里布置了我们最精锐的力量——第37重步兵团，第353混合步兵团， 第12龙骑兵团， 第18重炮团，第43骑炮团和第12护卫团。”
在沙盘上，布雷洛被棋子塞得满满当当。我很想问一下这位男爵，前天晚上敌人是怎么大摇大摆地进入城里的。
“报告！”一个传令兵在门外。
“请进。”说话的是达拉贝克伯爵。
这是一个衣冠不整的传令兵。他显然之前跑了很长一段距离的路，现在气喘吁吁。
令我尴尬的是我听不懂传令兵的话。我拉了拉欧克茜丹的衣袖，她侧过头轻轻地在我耳边翻译着，“大意就是昨天晚上第378轻步兵团被人偷袭了，损失惨重，现在退出了东之森的驻地。对面有很多幻术师，其余一切都不知道。”
房间里的空气凝滞几分。这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情况。为什么会袭击驻扎在最偏远的东之森的军队？传令兵说袭击者中有许多幻术师，这样一支精心组织的袭击却只满足于将对面赶出驻扎的营地？
谁也不知道答案。
“调阿特迷斯步兵团去侦查一番？”艾伯尔内男爵提议，“我们不能动驻守圣阿里瑞安山口的摩瑞徳斯步兵团。”
“不行，”达拉贝克伯爵否决了这个提议，“对面有幻师。”
“阿特迷斯步兵团在埃皮纳勒，离东之森比较近。我们抽调一下布雷洛附近能快速机动的部队混编一下吧。”伯爵举起了几个棋子，语气充满自信，“重步兵就算了，他们在森林里面走不动路的；抽一个格斗幻师营，一个翼骑兵营和阿特迷斯步兵团一起行动。再抽一个舟艇步兵团和一个舟炮团沿海岸线机动。”
“军团长，”艾伯尔内男爵面露难色，“这些几乎都是缺额的部队…”
“达拉贝克，那布雷洛附近怎么办？”斯通尔斯男爵问到，“抽走的都是有战斗力的部队。”
达拉贝克伯爵现在有些尴尬，他点名的部队几乎都是缺额状态，“缺多少？这次就是调查一下，没有缺太多就没事。”
“都大约缺额一半。”艾伯尔内男爵向沙盘上释放了一缕幻雾，之前提到的部队随之发出一明一暗的闪光——的确，除了在布雷洛东侧一点驻扎的舟炮团，其他的颜色都是黯淡的——“我建议，再抽半个的龙骑兵营。这样虽然人数是少了些，但是战斗能力够了。”
“那这样吧，把两个缺额的翼骑兵营都调过去。”伯爵做出了决定，“龙骑兵不要移动。两个翼骑兵营都在圣劳伦斯河河畔，调动起来很快的。”
， “话说，谁负责带队去调查？”艾伯尔内男爵一边按照指示挪动着棋子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，“翼骑兵和幻师营之间可是谁也不服，而且也未必看得起阿特迷斯的团长。我们需要个能服众的临时大团长。”
“让幻爵大人去吧。”之前一直沉默的贝纳埃蒂子爵突然提到，“他的资质足以服众。”
房间里的视线突然集中在我身上，明明之前有打过招呼，但是仿佛现在他们才发现屋子里多出来了一个人一样。“对您的抬爱我自当感激，只是我资历尚浅，恐怕更难服众。”
“没关系，就你们吧。”
说话的是斯通尔斯男爵。这样，这件事情就定下来了。
散会之后，我和欧克茜丹商量着怎么办。一方面，我对这次去阿尔登山脉调查心中是有几分窃喜的，因为这意味着我可以摆脱代理郡守这个位置上繁重的文牍工作；但是，去前线调查又显然有着几分危险，尤其是对我这个新手而言。
“公爵不必太过担心，”欧克茜丹安慰到，“有翼骑兵在的话，敌人看不出我们的。”她带着我来到了布雷洛的城墙上。我们看着经过了一个晚上的肆虐的城市，几个士兵正押着昨天晚上企图冲击郡守府的人，他们不过是流民百姓，万象如此巧妙地集中在这里——红与黑，罪与罚，忠诚与背叛，贞洁与放荡。现在被囚犯踩在脚底下的灰烬，曾经也跳跃着在每一片屋瓦上舞蹈。太阳底下，城市衣衫褴褛，好像扑火的飞蛾时刻都有可能悲惨地死去。
“喏，你看。”欧克茜丹指着城外远处的一个围栏，“那里就是翼骑兵的驻地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，”我恍然大悟，“翼骑兵就是以狮鹫为马的骑兵啊。”
“准确地说是半狮鹫。”欧克茜丹补充到，“普通翼骑兵的狮鹫是没有幻术加持的，只有正副营长的是真正的幻兽狮鹫。”
我们绕着残缺的城墙走了一会，如今布雷洛汇聚了这个行省绝大部分的精锐部队，走一会就能看到不少军队的驻地：骑着狮鹫的翼骑兵，骑着西方龙的龙骑兵，摆弄着铸铁大炮的重炮兵——这世界上的炮兵不是用火药而是浓缩的幻雾发射炮弹的，几个人共用一个小艇的舟艇步兵，穿着露草色长袍的幻师军队，拖着板车行色匆匆的辎重兵还有把火炮架上小型快船的舟炮兵。
等我们回到出发的地方准备走下城墙的时候，斯通尔斯男爵正好从一旁的瞭望台下来了，和我们打了个照面。
“欧克茜丹，”斯通尔斯男爵打着招呼，“你们在城墙上干什么呢？”
“男爵阁下，我们在远看翼骑兵的营盘。”
斯通尔斯也看向远处狮鹫在哟哟鸣叫的营地，狮鹫们来回奔跑让营地泛起了一层黄土，“可惜事出匆忙，若是在平日里想你一样的皇女出征总是要吹笙弹簧祝行一番的。如今唯疾是要，只有我给你祝行，承筐是将，我把我备用的几件幻器送给你们防身吧。”
“对您的示以周行，我们不尽感谢。”欧克茜丹回到到，“只是不知道达拉贝克伯爵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出发？”
“你们随行的部队之前都在布雷洛待命，所以你们随时可以出发。”斯通尔斯男爵从戒指里面取出两把，一一给我们介绍，“这两把是赫尔摩斯式样的匕首，锐利无比，对你们在森林里面很有用。向里面注入幻雾会释放森林中隐匿气息的迷雾。”
这是两把通体墨绿的匕首，好像虬劲的老根切削而成。斯通尔斯向匕首释放一丝幻雾，一股迷雾出现在我们眼前。迷雾里面有着雨林里朽木上苔藓的气息，有着河流边红树林里挥发的树脂气息。就在这是，城里一股歌声传来，它遥远迷离，爬过眼前厚重的迷雾，向我们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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